朱自清(1898—1948),出生於*蘇東海,定居於揚州。著名作家、學者。早年熱心於倡導寫作新詩,1921年春參加文學研究會後,專注於散文創作,發表了《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》、《荷塘月*》等散又名篇,文字之美,被認為標誌了白話文系統里美文的最高成就。
本書收錄了作者寫景散文15篇:
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
秦淮河的水是碧**的;看起來厚而不膩,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麼?那漾漾的柔波是這樣的恬靜,委婉,使我們一面有水闊天空之想,一面又憧憬著紙醉金迷之境了。
南京
逛南京像逛古董鋪子,到處都有些時代侵蝕的遺痕。你可以摩挲,可以憑弔,可以悠然遐想;想到六朝的興廢,王謝的風流,秦淮的豔跡。
揚州的夏日
揚州的夏日,好處大半便在水上——有人稱為“瘦西湖”,這個名字是太“瘦”了,假西湖之名以行,“雅得這樣俗”,老實說,我是不喜歡的。
說揚州
提起揚州這地名,許多人想到的是出女人的地方。但是我長到那麼大,從來不曾在街上見過一個出*的女人,也許那時女人還少出街吧?
荷塘月*
層層的葉子中間,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,有嫋娜地開著的,有羞*地打著朵兒的;正如一粒粒的明珠,又如碧天裡的星星,又如剛出浴的美人。
譚柘寺 戒壇寺
潭柘以展折勝,戒壇以開朗勝;但潭柘似乎更幽靜些。戒壇的和尚,春風滿面,卻遠勝於潭柘的;我們之中頗有悔不該住潭柘的。
鬆堂遊記
我們隔著燭光彼此相看,也像蒙著一層煙霧。外面是連天漫地一片黑,海似的。只有遠近幾聲犬吠,教我們知道還在人間世裡。
溫州的蹤跡
我用手拍著你,撫摩著你,如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。我又掬你入口,便是吻著她了。我送你一個名字,我從此叫你“女兒綠”,好麼?
經典語錄夕陽已去,皎月方來。
夜幕垂垂地下來時,大小船上都點起燈火。從兩重玻璃裡映出那輻*著的黃黃的散光,反暈出一片朦朧的煙靄;透過這煙靄,在黯黯的水波里,又逗起縷縷的明漪。
燈光所以映她的穠姿,月華所以洗她的秀骨,以蓬騰的心焰跳舞她的盛年,以餳*的眼波供養她的遲暮。
秦淮河的總是綠的,任人影的憧憧,歌聲的擾擾,總像隔著二層薄薄的綠紗面冪似的,他盡是這樣靜靜的,冷冷的綠著。
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。 時光之手,曾無數次在那光滑的髮際輕輕拂過,那時,它溫順得像個孩子一般,輕輕地睡下,一夢就是千年。
但那生*的,尖脆的調子能使人有少年的,粗率不拘的感覺,也正可快我們的意。況且多少隔開些兒聽著,因為想象與渴慕的做美,總覺更有滋味;而競發的喧囂,抑揚的不齊,遠近的雜沓,和樂器的嘈嘈切切,合成另一意味的諧音,也使我們無所適從,如隨著大風而走。這實在因為我們的心枯*久了,變為脆弱;故偶然潤澤一下,便瘋狂似的不能自主了。
大中橋外,頓然空闊,和橋內兩岸排著密密的人家的大異了。一眼望去,疏疏的林,淡淡的月,襯著藍蔚的天,頗像荒*野渡光景;那邊呢,鬱叢叢的,*森森的,又似乎藏著無邊的黑暗:令人幾乎不信那是繁華的秦淮河了。
燈愈多,暈就愈甚;在繁星般的黃的交錯裡,秦淮河彷彿籠上了一團光霧。光芒與霧氣騰騰的暈著,什麼都只剩了輪廓了。
我們明知那些歌聲,只是些因襲的言詞,從生*的歌喉裡機械的發出來的;但它們經了夏夜的微風的吹漾和水波的搖拂,嫋娜著到我們耳邊的時候,已經不單是她們的歌聲,而混著微風和河水的密語了。於是我們不得不被牽惹著,震撼著,相與浮沉於這歌聲裡了。
在每一隻船從那邊過去時,我們能畫出它的輕輕的影和曲曲的波,在我們的心上這顯著是空,且顯著是靜了。
燈與月竟能並存著,交融著,使月成了纏綿的月,燈*著渺渺的靈輝,這正是天之所以厚秦淮河,也正是天之所以厚我們了。
這是最後的夢;可惜的是最短的夢!黑暗重複落在我們面前,我們看見傍岸的空船上一星兩星的,枯燥無力又搖搖不定的燈光。我們的夢醒了,我們知道就要上岸了;我們心裡充滿了幻滅的情思。